他们说《实习医生格蕾》只是和医疗有关的偶像剧,还是《急诊室的故事》更像那么回事儿。他们工作外的爱好是“睡觉”,并“愁眉苦脸”地表示谈恋爱难。作为各大医院未来的生力军,医学生们满怀理想而来,却在现实面前感到矛盾与踌躇,工作苦、待遇低、医患问题突出,令这条从学生通往医生的养成之路,比以往有了更多的分岔口
苦逼的医学生
医学生的生活比同龄人苦。首先是时间投入:本科五年制,毕业了只能去基层医院,想留在大医院继续读硕士是必然的,“现在不是个博士都难进三甲医院的门”。就算博士毕业,也不能直接上岗,要参加“住院医师三年轮转”——劳动关系不在医院在卫生局,轮转结束后再自找工作,“比实习生更苦逼”。
同样十八九岁上大学,十年后,其他同学有的都“功成名就”了,医学生们还是一群待业青年,收入可怜。他们拼的是“越老越吃香”的未来,以及心中对这份职业的价值认同。“我们没有大学生活,而是过了五年的高三生活。”交大欧洲杯竞猜平台07级临床专业的袁勋开玩笑道。通宵啃书,把数量惊人、艰涩难懂的医学术语硬记在脑中、几乎没有社会活动、同学聚会总是缺席……各种累和苦。他的同学曾拍过一张照片:将两年的专业书叠起来,自己站在一边,书过头顶。“我对美国医生培养很清楚:大学4年+医科4年+住院医师2年+专科医生3年=13年专科医生+主治医生。而中国:大学6年+研究生6年,12年后——如果在上海还需3~4年的住院医生培训——出来还是小医生,继续没完没了往上努力。但是报酬?”华山医院肾脏病科主任、国际肾脏病学会理事林善锬为医学生们鸣不平。“还好医生是越老越值钱,男人也是,哈哈。”袁勋心态乐观。欧洲杯竞猜平台私下有一句玩笑话:学外科的男生,女友最容易红杏出墙。“实习后打电话老是不接,好不容易接了,又很严肃地说:‘忙,等下联系。’有时一天都不接电话,其他人不能理解。”他为同学们解释。所以欧洲杯竞猜平台内现有的情侣档,大多是内部搭配。
实习初体验
本科最后一年,医学生们迎来了临床实习的日子。“我在瑞金医院,他在九院。”袁勋指了指身边安静坐着的文旭洋。
“虽然是学生,我们也要和带教医生一起24小时值班的,连上第二天正常工作8小时,一共36小时。”文旭洋说,他们的一天从早晨8点交班查房开始。如同美剧里的场景,一个主治医生后面跟着一串实习生,医生一边询问病情,一边时不时转头对实习生们提问。“内科查房很慢,有时20个病人要花4小时。外科很快,半小时至一小时搞定,然后就去手术室准备开刀了。”
三甲医院的外科刀每天排满,一进手术室就要呆一天。实习生在手术室通常做二助、三助,“就是用拉钩把病人的肚子(已剖)拉开,便于医生做事的那种。”午饭从没准点,有时一天只能吃一顿。“护士会送上来,接病人和上麻醉的间隙,我们就在手术室内的休息区划两口。”袁勋和文旭洋还比较起哪个医院的饭好——“我们可以选的,有6元、7元、8元三个餐。”“居然可以点餐!好吧,你赢了。”
08级护理的赵雅雯则被老师叮嘱:“去手术室吃饱点,千万别晕倒。一旦倒下一次,以后正式工作就别想进手术室。”在护士的岗位上,手术室护士是最趋之若鹜的,因为工资比其他护士高,也较少和病患家属直接面对。“大部分的病人都是好的,绝大部分医生也是好的,但因为沟通问题和信任危机,大家都先把对方当坏人。有时病人是一知半解充专家,网上查了些资料,预设了这病应该这样治、吃这些药,但忽略了人体是不同的。医生也有点‘妖魔化’病人,觉得他们不讲理。”医学生们想说句公道话。
存在感,沮丧感
赵雅雯已经做好准备告别本专业,6月她将出国奔赴自己的下一个“驿站”。
四年大学,她读的是护理专业。目前上海的护士资源紧缺,尤其像她这样本科毕业的,在各大医院都很吃香。“我们的实习到三月就结束了,但很多同学被医院再三留下做‘临时工’,就等着毕业签约。”几乎所有的三甲医院都为她们敞开大门,但赵雅雯选择了离开。
“高中毕业时我很想当护士,觉得救死扶伤很有意义,坐在办公室当OL好像太浪费生命了。”但为期一年的实习改变了她的想法。“当时医院里在推‘优质护理’,护士像护工一样,要给病人洗脚洗头。除此之外,我们最常做的事就是给病人铺床、换补液,还有擦拭导尿管、清洁口腔之类……这和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样。”
偶尔令她找到“价值感、存在感”的时候,是在急诊室实习的日子。“有一天早上7点半,我刚到医院就被医生叫去给一个急诊病人做胸外按压,按了十几分钟,直到家属到齐,病人还是没活。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拆仪器、拔插管、清理遗体和一片狼藉的抢救室。”
但偶尔的价值体现不能掩盖另一种沮丧。实习中,赵雅雯看到有些同事对病人的态度冷漠,“比如患者对病情有疑问,护士不太搭理。人文关怀上有欠缺。”与印象中亲切周到的形象完全不同,“想到以后会变成那样,有点别扭。”所以她准备去日本读研和博,专业改为社会学,“毕业后回来当个大学老师吧”,这是她的职业新目标。
哈医大事件发生后,对袁勋的打击挺大。“很愤怒,王浩就是我们啊,实习医生无辜被杀。”6月毕业后,他要去北京读研,专攻心内科,朋友们纷纷提醒:你要小心!接二连三的恶性事件,也令他对未来产生矛盾和怀疑。“我从小立志行医,这点非常坚定,不会改行。但之前我从没考虑过出国做医生,但现在……听说国外的环境更好,可能会出国吧。”
三人中,只有文旭洋留在上海、留在行业内,他想做一个眼科医生。“行话说‘金眼科’,它既是外科,又相对轻松,和整形互为交叉学科,收入应该也不错。”
和过去比,这两年从欧洲杯竞猜平台转去交大本部其他专业的学生不在少数。“去年有41个,今年大约是39个。我们一届一共才300多人。”这一转,就是彻底断了从医的路,“即便转专业要多读一年,而且可供挑选的专业不怎么好,他们还是去了。”袁勋说。
左起:袁勋、文旭洋、赵雅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