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年似水,离开震旦已整整五十八年了,但许多如烟往事仍堪回首,老年人很多时候靠回忆过日子。
一九四五年,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,交通渐渐四通八达,四六年暑假期间,我放下小学教鞭,离开越南河内,负笈来到向往已久的大上海,并踏进震旦大学的大门。在红楼,在教育长的办公室见到Gautier神父,说明来意,一番交谈之后,承蒙他不弃,非常爽气让我住进第七宿舍,一个月之后再参加入学考试,想不到这一住就是四年!
1946到1950年的上海是风云变幻、惊心动魄的四年,北方已炮声隆隆,随之而来的是淮海大捷,南京蒋家王朝面临崩溃,鸡飞狗走,解放军势如破竹,千帆过江……
我们这一班经济系同学不多,仅四男四女,如今除我之外,三位男同学先后仙逝,四位女学长仍个个健在,青松翠梅,我暗暗祝祈,希望她们长寿更长寿。
五零年夏,我离开震旦、离开上海,拿着我们系主任DeBreavery神父的介绍信和法国驻上海领事馆文化参赞Grobois先生的推荐信回到河内。
几个月之后,我已经在巴黎大学的课堂里进进出出,在花都的繁华大街上,在如梦的赛纳河畔漫步徘徊了。在我客居的巴黎远东学生之家,意想不到竟会遇到先后不同院系的震旦同学刘备诚、吴中宏、郭子予以及单声伉俪。他乡遇故知,真是乐融融。刘医生棋艺高,喜欢硬拉我这个远非他对手的人来对弈,厮杀下来,每次都把我“杀”得片甲不留。
如果我没记错,该是五二年的一个秋日,我找到了巴黎那个教会,拜谢过给我留下极好印象的恩师Breavery神父,师生握手,真是一次喜相逢。随后的一些年月,我先后在日本、河内联合国属下国际监督监察越南停战委员会,以及长期上海出版系统、译文出版社工作等等,这都不过是我人生历程中几段与震旦无关的插曲。
转眼间,半个世纪竟一去不复返,人经不起岁月的摧残,弹指间白了少年头,成了老人。往事,人人都有,然而又各不相同,多数平淡无奇,少数丰富多彩。都说:“世界是个大舞台。”这话说得很形象,我们全都是“演员”,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,都扮演一个角色,幸运的演喜剧,不幸的演悲剧;我嘛,乐观思想,还算幸运,哭的时候少,笑的时候多,应该还算是一个喜剧演员吧。